注意:
时间线约为返礼前,卒业后;
依旧糖刀心证(可以结合其他篇目判断)
相同世界观短篇:
Non, Rien de Rien / Avec le Mot FIN /
真夜中王城漫才 / バラと星屑(NEW) /
Chapitre 1
蝉鸣实在令人烦躁。
“太不优雅了,这种地方——”
斋宫反手一直扇着风,可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帮助,微弱的风里还是透着灼热的空气,不过只是一种心理上的缓解。
花饰领口的扣子破天荒解开了第二颗——这还是挣扎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后,最终屈服于炎热的天气的决定,并且再三警告了身边人这是一个“迫不得已的决定”。
此刻的斋宫内心满是后悔,脑中闪现出的画面,居然是之前演剧部凉快的空气,以及那些自己制作的,零零碎碎的道具,其中还有一把蕾丝折扇。
前面的人没有说话。
鬼龙有些沉默,无言地走在对方前面,在那些杂草和树枝中开着路,不断开辟着那些似乎已经被遮蔽了不知多少年的石阶,折去会阻碍后放那位少爷视线的枝条,踩掉地上有些滑的青苔,然后继续向前。
斋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缓缓地跟在后面。
不得不说,如果没有前面的人,这道深山的石阶可能自己永远都不会走过去,现在至少变成了可以通过的状态——当然,也只是非常勉强的程度而已。
“……所以我说,你到底要做什么啊?”
夏夜里,仿佛没有尽头的山道。
鬓角开始渗出汗水,贴在了耳侧。
讨厌的感觉。
“马上就到了,小斋。”前面的人稍稍停了一下,伸出手,“要帮忙吗?”
“不要。”
斋宫打掉了他的手,月光下仿佛可以看到几条深深浅浅的割伤,应该是在开拓道路时,被野草弄的。
“……手,这样没问题吗?”他愣了愣,说,“即使是山猴子,也需要消毒一下吧?”
“啊,没事的。”
鬼龙只是自然地收回了手,继续背对着斋宫。
“比起这个,我们真的快到了哦,大概还有——”
他跨出一大步。
“……三(せぇ)。”
再一步。
“二(のっ)。”
狠狠地拽弯了一根相当粗壮的树枝,双手握着树枝,身体朝旁边绕开,给斋宫留路。
“到了哦(到着だったぞ)。”
豁然开朗的山顶,一切变得明晰起来。
褪色的鸟居上挂着下弦月,映照出前方那个怪力男人的笑容和牙齿,甚至有着些许相似的形状。
“还记得这里吗,小斋?”鬼龙的视线对着鸟居,眼神清亮得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,“是小斋很早的时候,带我来过的地方。”
斋宫当然记得。
不如说,他根本没有理由忘记这件事。
Chapitre 2
“……所以呢?就算记得,那么久了,也尽是些无所谓的事吧。”
斋宫尽量压抑住自己的语气,问出的话显得非常平淡,不带什么感情。
脑中的往事却无法停止一般,不断地回闪。
停止那些无望的情绪吧,这是不可能的。
斋宫告诉自己。
平静下来。
这可以表明什么呢?不过是发小无趣的青春回忆而已,又到底为什么需要去期待别的事呢。
鬼龙的目光收了回来,也没有回答斋宫的问题。
穿过鸟居,找了一段比较干燥的石阶,正好可以看到山下的位置,有凉风吹过来。
他脱下了外套铺在上面。
“这里,”他拍了拍外套,和斋宫说,“要坐吗?”
斋宫无言地走过去,看了看那件制服,轻声说了句“谢谢”。
“毕竟以后都用不到了,没事。”
鬼龙说,自己没有坐上去,只是在旁边直接坐下。
“哼,你这样的野猴子也能毕业,不知道该为你庆祝,还是该说梦之咲真是一如既往地腐朽又令人生厌呢。”
“啊。”
对方只回答了一个音节。
长久的沉默。
汗已经完全被山顶的凉风收干了。
蝉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叫喊。
远山只有零零星星的灯火还亮着,但没有声音,仿佛遥远又模糊的异人馆中,古旧机器放映的满是伤痕的胶片,模糊而安静。
斋宫想要说些什么,打破这令人浑身不适的安静。
他挪动了一下身体,想找个更加舒服一些的坐姿。但身下被一块东西磕到了,似乎是在外套里的东西。
“这是……?”
他站起身,拿起外套,拍了拍。
“啊,那个是——”
鬼龙忽然不知为何窘迫了起来,很难得地有些不知如何讲话。
“不好意思小斋,请先把外套还给我。”
“里面是什么?”斋宫问。
“没什么东西,只是忘记拿出来了。”对方苦笑,摇了摇头,“都是一些无所谓的东西吧,呐,不能先还给我么?”
斋宫最终没有自己去拿,把外套递给了鬼龙。
“给我看看。”
鬼龙接过,摸索了一下口袋,掏出了一个很小的册子,有些旧,月光下不太看得清,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裤袋里。
然后又重新把外套铺好。
斋宫忽然觉得有些异样,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。
“那件东西,”他伸出手,毫不退让,“给我看看。”
Chapitre 3
非常古老又破旧的画册。
封面上两种语言写着“Le Petit Prince”和“小王子(星の王子さま)”的字样。
斋宫翻开了第一页,里面居然是自己的名字。
非常幼小时的字迹,有模糊地假名被擦掉的痕迹,然后硬是歪歪扭扭地写上了自己名字的汉字,旁边还有一枚工整的“斋宫”印章。
这是自己的书。
被蛇吞掉的大象先生。
飞行员坏掉的飞机。
玫瑰和狐狸先生。
…………
记忆在被慢慢地规整起来,他想到了那一年爷爷不在家时,偷偷溜进了自己家的鬼龙。
斋宫家有许多藏书,鬼龙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书,显得非常高兴,到处乱找,最后拿出了这一本只有假名的童书画册,说想借来看,斋宫也当然欣然应允。
——小斋看过这本书吗?
——当然了,说起来龙君根本不会看的吧?只是因为图片好看而已,找其他的书也是一样的。
——现在有小斋,所以只要小斋告诉我就好了啊,以后会看的!我保证!
——我才不信。嘛,也无所谓,龙君最喜欢里面的哪张画?
——我喜欢这张,有狐狸先生的!
——真是不可救药啊,龙君的品味。
——因为小斋肯定会说自己是小王子吧?这只狐狸一直跟着他,那我就可以当一只狐狸。
——不是哦。我只喜欢这两幅。
——你说这个帽子吗?
——那是被蛇吞掉的大象,不是帽子。有些事只有自己才会理解,即使别人再怎样感同身受,也不过就是听过之后的假装迎合而已。比如现在在看书的我们,其实也是这样的。你怎么知道作者画的一定是这个呢?也可能是别的,但是作者没有说,我们也不过只是假装理解的人之一而已。这就是人性最可悲的地方。
——诶,好复杂啊,闹不明白(めっちゃややこしいなぁ、ぜんぜん知らん)……
——哼,说了你也不明白。还有这里,玫瑰和小王子告别的地方。
——小斋的大道理太多了。算了,总之先让我带回去吧,我以后看完还给小斋。
——记得要还给我哦。虽然不是很珍贵,但是爷爷经常会清点书籍,被发现了又要被骂了。
——好!看完就还给小斋!
鬼龙来斋宫家里的事,最终因为脏兮兮的地板而暴露,斋宫当然少不了被说教一番,只是他很快就忘了。
也并没有人再提起过这本书。不论是爷爷、自己。
还是后来渐行渐远的鬼龙。
斋宫继续翻着书,有一段的书特别旧。从小王子预见了玫瑰,一直到狐狸先生最后教会了小王子那朵玫瑰独一无二的意义。
斋宫继续翻着,装做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。
因为这不代表任何事。
手心稍稍有点出汗。
果然还是太热了。
他猛地翻到了一句话。铅笔的痕迹重重地画了一圈,狠狠地圈了出来。
“因为最重要的东西,是看不见的。(大切なことは、目に見えないからね)”
“我一直想还给小斋的。”
鬼龙在这个时候开口。
斋宫的后颈突然一凛,鸟肌从脖子开始强烈地绵延开来,直到手臂。
“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。”鬼龙说,“后来在学校里遇见了也是,有点奇怪啊,特地拿着这种东西给你的话……如果有别人在,小斋也不会要的吧?毕竟是一些——”
无所谓的东西。
这个词没有被宣之于口。
“一直说着要守护这个,守护那个的人,从来都是我。但最终,却总是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,反而是小斋,教会了我很多事情。”
“……”
不要做让你自己会后悔的事,斋宫宗。
放下你所有的控制欲吧,把选择交给他。
这是你唯一可以做的事。
你发誓过的。在他母亲的佛坛前面。
他在内心不断地提醒自己。
“我明白的。”鬼龙继续说,“小斋的想法。”
不要站起来。
不要转过身。
斋宫不知是在祈祷自己还是鬼龙的行为。
肩膀在抑制不住地颤抖。
“但是——好复杂啊,闹不明白。”
“……什么?”
“这样的感情,我这样的人,还是无法完全明白。”鬼龙叹了一口气,“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吧?而且都是男人,到底……”
到此为止了吧。
斋宫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。
不知道是否算是轻松的心情,空空荡荡的,如同回响的山风。
“毕业之后,想要做什么呢?”斋宫忽然问。
“果然还是想要开一家道馆吧。偶像之类的,还是不太适合我啊——啊,不要打岔啊小斋,我脑子不好,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吧?”
“……”
“我也知道我就是这样自私的坏人。不论表现得如何,在梦之咲里似乎大家都觉得我只是看起来可怕,实际上很好相处之类的,就算说自己是个‘坏孩子’,大家也都会觉得在开玩笑。”鬼龙说,“但是我知道的,我确实是一个只会自大地说一些维护自己的话而已的,软弱的人。”
“龙君……”
“小斋也是知道的吧?”
斋宫没有回答。
“总之,这是最后的要求了。”鬼龙说,“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吗?”
“……嘛,无所谓。再说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,鬼龙?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误会得过深了?我们只是——”
鬼龙微笑着握住了斋宫的手。
一根一根手指,从掌心掰开,把自己伸开的手掌去填满中间的空隙。
那是长大以后,两人第一次这样地牵手。
几乎是炽热的温度。
“真残酷啊,龙君。”
斋宫几乎要冷笑出声来,他的情绪时刻都在失控的边缘。
这样温柔的人。
给人以不切实际希望的极恶之人。
为什么会这样温柔呢。
“我会给小斋一个明确的答复的。”
“你的保证……”
可曾有一次实现过吗?
斋宫没有说。
“累了,我要回去了。”
斋宫站起身子。
鬼龙的手没有抽回。
“书,不要了吗?”鬼龙说。
“你之前也没有打算要还给我吧?”
鬼龙笑了。
“什么时候,小斋可以把自己的内心勇敢表现出来就好了。”
“这种事,你没有资格说我吧?”
斋宫捡起地上鬼龙的外套。
“到返礼祭时候给你吧,反正你也有其他的。还是你要自己洗?”
“那就拜托了。”
鬼龙换上了平时的表情,稍微有些笑意,但看不出情绪。
斋宫试图抽离自己的手,鬼龙还是不放开。
下山的时候,斋宫抬头看到了一颗流星。
但这并没有任何意义。
自己对于他而言,并不足以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。
但是鬼龙,对于斋宫而言——
他是那朵一期一会的玫瑰。
-FIN-
注:
·《小王子》日文译本摘录出自ゴマブックス株式会社版本
·鬼龙本身在原作中会使用一些非常有年代感(和自己年龄完全不符合)的词汇,文中“ぜんぜん知らん”大抵是表现这个意思,但总体还是值得商榷的(爪哇日语水平请谅解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