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斋宫并不是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的家伙。
但在开门后，尽管先前一度拜访过，他还是不免有一些吃惊。
偌大的厅堂的角落里有一张干净的玄色的办公桌，看似随意地隔断出了几个区域，其他地方也就零零散散拜访着一些物件和几个置物架，对比落地窗外的景色，绝对不能用豪奢来形容，但每一件都应该是上好的东西。
最醒目的是在沙发前的那盘平淡无奇的国际象棋。
这个孩子……
“Ça fait un bail，斋宫哥♪”
听闻敲门，他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，绕过了沙发边上的隔断朝他走过来。
“……朱樱董事长。”
本来像是要直接叫名字，斋宫又看了看边上的执事，最终还是改掉了称谓。
朱樱司明白事理，朝侍者点了点头：“茶水之类的就免了，我和斋宫哥有些事要谈，电话就拜托了。”
执事闻言点了点头，低头缓步从容倒退了两步再转了身去准备离开。
“啊，伏见先生。”朱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，“下午三点的会议，我可能会需要call in，请帮我通知一下。”
“是，在下知道了。”有些年岁的人转过头又鞠了一躬，“请问还有别的吩咐吗？”
“没有了，谢谢。”
“那容在下先告退了。”
房门关上。
“你说那个执事叫……”等人离开，斋宫问了一句。
“伏见也算是个常见的姓氏吧？啊，请不要在意这么多。”朱樱司笑得有些神秘，眉眼间看得出学生时代的样子，却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，“斋宫哥，我们坐下说吧。”
斋宫没有再问。
财团间繁复的斗争并不是他现在关心的事。但不知为何，自己总是被迫卷入这样的漩涡中。
现在就连龙君也无法幸免，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。
亮色小羊皮本来与整个办公室内的环境格格不入，但一张同样毫无道理的波斯毯铺上后却有点化腐朽为神奇的味道。斋宫也没有客气什么，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。
“司，现在他怎么样？”
“唔，算是吧……斋宫哥吃吗？别人就算了，Knights的大家也都不让吃这种东西，真是的，整天说着‘成熟点’和‘不要发胖’什么的，让人觉得很没有乐趣呢。”
朱樱说着，转身去角落的下方柜子里打开了冰箱，拿出了两瓶平淡无奇的果汁和一袋零食，和自己身上的服装还有身份以及整个环境都完全不般配。
斋宫接过，也并没有在意，朱樱司从在学校起就是这样。老幺总是被允许可爱与撒娇的，尽管最后他掌管了整个财团——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。
“almostly算是找到了吧，”朱樱打开了那袋零食，扔了一片在嘴里，稍稍皱眉，“不过这件事，好像比想象中复杂一点。”
“……不是天祥院做的吗？”斋宫问。
“从目前的情报来分析的话，多少有些关系，”朱樱认真地吃完了一片，咽下后才回答，“但是，斋宫哥不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，事情过于简单了吗？”
“确实是这样，”斋宫点了点头，又是摇了摇头，“以那家伙的性格，如果仅仅是为了换掉赞助商，天祥院哥应该和我说一声就行了，并不需要动用这种手段来做的吧？虽说强硬的手段也不是没有过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……”
“这我也是想过的，”斋宫说，“但是现在，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这些事，龙君是否安全这件事……司，还务必请你详细点告诉我。”
朱樱司点了点头，神色又严肃了一些：“这些我都明白，斋宫哥。但如果真的要说非常详细的情况，可能会有些打草惊蛇，所以我确实没有去探听，这个还请你再忍耐一下，这也是为了鬼龙前辈好。总之，现在那边应该都是有莲巳前辈在掌控，所以我觉得不会有太大的问题——啊，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判断就是了。”
“莲巳敬人？”斋宫宗蹙眉。
“Bingo。鉴于他对于鬼龙前辈的attitude……咳，”朱樱自觉好像说错了话，偷瞄了一眼斋宫，对方倒是不置可否表情毫无变化，才缓缓地继续说，“所以我觉得，现在太过担心那边，可能反而会更加麻烦的样子，毕竟——”
斋宫再次叹了口气。
他的内心其实是明白的。
只是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在这样的情况下，鬼龙已经失踪了超过24小时，自己却没有办法做任何事。
没有办法原谅这样的自己。
最早说着“我会一直保护你”的是这个家伙，但自己却以种种理由拒绝了这个人。好不容易最后说服了他加入了自己的工作室，他却被自己周围的麻烦所卷入，最后不得不离开，以另外的一种方式守护着自己。
我也是男人吧。
性别概念极度模糊的斋宫，只有在那个时刻才冒出过这样的想法，掌控欲在心中不断地冒头。但是他深知没有能力的control freak不过就是世间懦弱而不值一提的垃圾而已，这个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。
可是——
我到底，可以做一些什么呢。
朱樱、天祥院、姬宫可以称得上现在整个艺术与娱乐产业投资领域的御三家。虽说大部分情况下互不干涉，但是既然存在商业，那必然就会有竞争。姬宫与天祥院两家当年就关系甚洽，朱樱家虽然也是家大业大，司接手后甚至有了比往日更加繁盛的景象，但仅仅凭借一己之力，是完全不够的。
在当前的唱片与娱乐业内，朱樱家的介入并不多，可以说仅仅凭借着Knights逆天的人气和销量在支撑着。新人自然也在培养，可是青黄不接是谁都能看到的现实。并且关系网也不如天祥院与姬宫家那般深厚，很难想象在没有了Knights后朱樱家这一块的产业到底会如何——当然，司从来没有对自己提过，但相信他不可能不知道。
正是如此，艺术品与其他领域的拓展也成了朱樱家的当务之急。朱樱作为斋宫的工作室最早的赞助商，斋宫在初次谈话时是拒绝的，因为几乎不想和当年学校的那些事有任何交集——而且出于私心，他也不能接受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御曹司的怜悯。斋宫家虽然并不如这御三家，说是小门小户也是稍显过分，该有的自尊与不该有的傲气，斋宫一样不缺。
那天一直讲到深夜，直到朱樱讲出了自己的担忧，斋宫才算同意了合作，如今转眼已经第五年。最早的时候，他还经常担心天祥院这个人会不会再次突然出现，没想到一路顺风顺水，毫无打扰。
结果他还是出现了。
奇怪的是，在当时接到影片带来的消息时，斋宫的心中反而有一丝“终于来了”的解脱感，这种心境居然几乎超越了所有的不安——直到影片后来说出同夜里鬼龙失踪的消息。
为什么就不能远离这些事情呢。
哪怕让那个人独自远离也好。
当初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让他离开的，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。
自己并没有能力推动朱樱去帮他做一些非常勉强的事，而且正如朱樱所言，如果打草惊蛇，情况可能会更糟糕。没有人会知道天祥院想要做什么，哪怕在所谓的五奇人中也不行。
Merde！斋宫暗自骂了一句，向后倒在沙发上。
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放着朱樱刚才拿过来的饮料和零食，旁边有几叠报纸和杂志。
一份写着“XX春秋”的报刊在最上方，斋宫瞥了一眼最上面的标题。
——《月永Leo巴黎密会天祥院财团，Knights全员转籍确认？！》
“喂……”他伸手拿过了那张报纸，看着朱樱，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哎，”朱樱叹了一口气，摊了摊手，“其实我也不知道，不过leader确实去见了那个人呢……其他成员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，但leader总是出人意料，等他出现了，自然会说明的吧？现在似乎在飞机上，也联系不到的样子……”
门在此刻哐当一声被打开。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！居然有客人在吗！哦，居然是你啊！”
月永Leo风尘仆仆的样子出现在门口，身后还跟着那位刚才姓弓弦的管家。两人齐齐回望。夸张的样子一如既往，但显然对方早知道里面的人是斋宫。
“Leader！”
“你……？”
“非常抱歉！我已经告知过月永先生，说董事长在会客……”管家鞠躬道歉，“但董事长也说过月永先生的会面优先权一直是最高的，所以在下……”
“哦！董事长的架子果然很厉害啊！但怎么还在吃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啊？又被我抓到了啊♪”
月永根本没有听其他人的讲话，只是径直走到了沙发前，猛地坐到斋宫旁边。
“你不喝吗？”
“我不用。”
对话完成后，月永就直接打开了饮料直接喝了一半，转头对执事模样的人说：“这里有没有外卖服务啊？”
“leader，说了很多次这里不是酒店，所以没有room service的……”看得出朱樱对眼前的人似乎是一如既往的头疼，但又转头和执事讲，“按照之前的list请帮我打包一份来，谢谢。”
执事出去了，此事的月永已经拿过了零食，往嘴里倒着，迷糊不清地说“这不是有嘛”，没有人讲话，只是无语地看着这个人。
门被带上了，月永喝光了瓶子里的水，非常故意地咽了下，又拍了拍手里的碎屑。
“那个家伙开始行动了哦，”他看了看两人，是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声线，“不做点什么反击吗？”
说完，似乎也看到了眼前的那张报纸。
戏谑的笑容。
同时间。
“就快到了，再忍耐一下吧。”莲巳在鬼龙身边说。
这是上车后他第一次说话。
鬼龙没有回答。
他不知道车里还有谁。
双手没有被束缚，但车门已经反锁，鬼龙坐在莲巳旁边，眼上蒙着先前的眼罩，什么都看不到。
车窗玻璃隔音很好，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地方。
从车开始发动，先是停了27次，明显的转弯有22次，应该在市区内，并且刻意绕了路；然后便是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毫无停车的形式，大致是上了高速；接下来颠簸了一段，再上了一次高速，反复一共三次，现在的车速又明显减缓了，应该是到了某些人的私有领地，或者另一个旧厂房、学校之类的吧。
车停下了。
车门打开。
莲巳想要拉着他下车，鬼龙轻轻点头，但避开了他的手，自己摸索着下了去。对方稍稍抿了一下唇，转头望向了另一个地方。
风有些冷。
但应该依旧有日光，他感受到紫外线的热度。
有海的声音。
“人我已经带到了。”莲巳在鬼龙身边，朝着他左边的方向说，对象可能正面对着鬼龙，“你现在要怎么办？”
“哎呀，果然搞错了时间吗……”那人说，“刚回来，我还以为现在是晚上呢。”
怎么会——？
鬼龙自己扯下了眼罩，看到了眼前的男人。
“……是你？”
“哦呀，好久不见呢，鬼龙君。”他向对方挥了挥手，“不要搞错了哦，绑架的事可不是吾辈做的，这可要多亏了敬人君呢♪”
鬼龙望这个人身后望去，一片陌生的海面，不远处有一座岛，但是似乎在哪里见过——
“这是——！”
“猜到了也没办法吧，哈哈，”黑发的男人笑着说，“本来的计划可是要先把你带去那里呢——不对，这应该问敬人君才对。”
莲巳身形稍稍一震。
“吾辈觉得，人生时刻都在面对着不同的抉择，但是改变整个轨迹的重大抉择也是比较少的吧，”朔间零的声音懒洋洋的，却有一种奇怪的威慑力，“即使在现在，你还是想继续做天祥院的代理执行人吗？像个高中生一样？敬人君。”
“可笑，你给我的选择有区别吗？朔间。”他推了推眼镜，稍稍仰了下巴，“‘为奇人效力是更好的选择’之类的，是想这么说吗？肯定我的能力，同时再贬低我，让我自我认同成不过是别人的工具而已？‘只是一把好用的刀’这样吗？”
“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你任何东西的，敬人。”朔间零只是摇头，“你的自我认同或者困惑，只有你自己可以解决。吾辈只是需要做一些别的事，也并不是特意为了帮你，你的自欺欺人也应该有个限度吧。说真的，吾辈只是觉得你太痛苦了，想着能不能帮你一下而已——但是和这样的敬人对话，这种台词显然是会被嘲笑的吧？”
敬人没有讲话。
鬼龙看着眼前的两个人，心中盘算着。
天祥院雇莲巳绑架了他，要带去岛上？然后呢，这个人想要做什么？
莲巳显然是在接受命令的时间段里（或者更早）碰到了朔间零，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，所以朔间在这里拦截了自己。
但是朔间这家伙要做什么呢？自己毕业后和他没有什么交集吧？莲巳与朔间虽然是旧识，但即使在高中时期也都是讳莫如深，自己也只是依稀听Undead成员提起过。莲巳几乎从未主动提起过自己在最早还叫Deadman时期组合的事——
那么这次到底为了什么呢？
而且这座岛——
他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大晦日的结局，不禁摇了摇头。
这件事并不会那么简单结束的，他忽然有一个预感。
“鬼龙你们可以带走，之后的事——”
此刻，莲巳终于说话。
“喂喂，我自己还没有说话吧？莲巳旦那。我可是个自由人吧？这里是现代化后的日本没错吧？”
鬼龙不小心说出了小时候的称呼。
“……给我闭嘴。（……黙れ、貴様。）”莲巳的嘴角有一丝奇妙的颤动，转瞬不见。
“之后的事，我会选择性地进行报告。再见。”
他转头就上了车，然后命令司机发动，绝尘而去。
“敬人君真是顽固啊……”朔间零看着那辆车，感叹道。
鬼龙望了望，对方五六个人，只有朔间零一人自己认识。
“就你一个人吗？”鬼龙问，“至少，好好给我说明一下情况吧？”
朔间零没有说话，只是先掏出了一部携带电话交给鬼龙。
“抱歉，吾辈在太阳下面果然还是有点难受呢，进去说怎么样？”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仓库，“而且‘那边’可能就快有消息了。”
说罢，自己带着一行人往里走。
“等等，我需要确认一下情况。你知道我和莲巳他们之间的约定么？”鬼龙没有动。
朔间零脚下倒是没有停步，只是扬了扬手。
“算是吧。‘家族妨碍禁止、斋宫宗妨碍禁止、转校生妨碍禁止’？ 鬼龙君真的觉得吾辈是那么坏的人吗？既然这样的话再加上更多条款也可以哦，但是吾辈只能在里面签字。”
鬼龙握着电话，但手上的拳头缩紧了。
无意间摸到了衣服夹层里的暗袋，有一块硬硬的东西。
那是他当年藏在里面指虎，小时候打架用到的物件。刚进学校时，因为怕有人找茬，人数太多的话，空手毕竟还是太过吃亏，就藏在了衣服里。结果没多久，那件缝着暗袋的衣服就不见了，他也没有多想，而且之后也没有用过那个玩意。
莲巳这家伙——
他跟在他们身后进去。